6月底,文旅部、公安部等五部門發布《關于加強劇本娛樂經營場所管理的通知》,首次在全國范圍將劇本殺、密室逃脫等劇本娛樂經營場所新業態納入管理。
面對《通知》,網友反應不一,有人不解,有人擔心。
不解的是,劇本殺市場為何突然被納入管理,擔心的是,之后還能玩恐怖本嗎?
對此,從業者作何感想呢?距離《通知》過去快半個月了,他們又做出了哪些適應和調整?
劇本殺亂象
對于劇本殺市場被納入管理一事,資深玩家溫迪表示,意料之中。
溫迪直言,劇本殺作為這幾年興起的文化產業,初期因為發展體量較小,沒有引起監管部門的注意,所以一直處于監管空白的狀態,如今劇本殺行業發展迅猛,存在的很多問題就凸顯了出來。
據“智研咨詢”一組數據顯示,2015年,中國劇本殺新注冊企業只有一家,而2021年,這個數字達到了275家。
線下門店的數量,增速更快。2017年,中國大概只有100家劇本殺門店,而2021年直接達到了30000家,短短四年間,增長了300倍!
其中,2020年門店數量最多的是北京,1699家,其次是上海,1598家。
在突飛猛漲的數量背后,是野蠻生長的劇本殺市場,內容尺度大,受眾年齡小,其中不乏很多未成年人。
溫迪透露,有次她拼團玩《病嬌男孩的精分日記》,講述的是一個男孩有七種人格,內容有點變態,其中對于殺人過程的描述非常細致,到了現場她發現,跟她們一起玩的是一個戴著小天才電話手表的小朋友。
“我當時非常驚訝,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知道他玩這么大尺度的劇本殺,如果是我的小孩,我應該不太放心。”溫迪說,“我們玩的那個場館比較隨意,工作人員也沒有出面阻止小朋友。”
劇本殺從業者劉小慫也透露,自己剛入行的時候,也曾玩過一個非常暴力血腥的本子——一個母親的女兒被賣到馬戲團,里面涉及猥褻、碎尸、虐待等元素,饒是她一個成年人,都感覺十分難以接受,她不敢想象,未成年如果接觸到這個劇本,會是怎樣的影響。
劇本殺老板葡萄直言,如今劇本殺客戶年齡層次越來越小,她遇到的最小的客戶只有12歲,每當遇到這種客戶,她都會提前跟家長確認好劇本殺的內容,也會在互動的過程中,讓主持人帶著盡量避開不適合他們那個年齡段的內容。
但不可否認,有的老板迫于經營壓力,對客戶身份審核并沒有那么嚴格。
此次《通知》針對上述問題都做了相關限制——新增劇本需要備案,除國家法定節假日、休息日、寒暑假期外,劇本娛樂經營場所不得向未成年人提供劇本娛樂活動。
“我也希望有人能夠來管理一下這個行業,有規范,對于行業的良性發展也是一件好事。”劉小慫說。
苦盜版久已
除了《通知》中著重提到的幾點,劉小慫直言,劇本殺行業還有不少問題亟待被解決。
最重要的是版權問題——盜版劇本過多。
劉小慫透露,一個正常的劇本殺盒裝本成本在500元左右,而盜版店只需要100元。
盜版劇本的復刻也做得非常好,普通玩家很難發現問題,有的就算發現了,可能也不太在乎,只想找個便宜離家近的店玩一玩,這對于正版店來說,非常不公平。
“更可怕的是,有的盜版店還會開‘城限本’(城市限量本),這樣的本子原價在2500元左右,他們同樣賣得很便宜,對正版店造成很大的打擊。”劉小慫無奈地說。
劇本殺線下門店數量飛速增長的背后,還存在惡性競爭的問題。
葡萄透露,她開店的時候,所在的寫字樓只有她們一家劇本殺,沒過一年,隔壁寫字樓、周邊商場、商場的地下室陸陸續續開了很多家,堅持到如今的還有十來家店鋪。
這樣的競爭壓力劉小慫也感同身受,據她不完全統計,她所在的商圈,有將近一百家劇本殺門店,生意受影響在所難免。
行業競爭激烈,規則也自然被破壞。
劇本殺的“城限本”,按照行業慣例,一個城市只能賣三本,玩家如果想玩“城限本”,就只能去買斷這個劇本的門店玩,但像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線下門店數量上千,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
“北京最多的時候,一個區就有9—10個城限本,大家可能并不在乎北京到底有幾份,只要自己能拿到就行,這是對規則的破壞,也大大降低了城限本的吸引力,完全是惡性競爭。”劉小慫吐槽道。
此外,劇本的買賣也十分麻煩。店家想要購買劇本,只能通過一些APP或小程序,想買到城限本,就只能去劇本殺展會,購買方式既不透明也不方便。
“我希望劇本殺行業能夠像電影行業一樣,有完備的流程,從業者知道如何拍電影、在哪放電影、如何分賬等等。”劉小慫說,“如今有的人想拿個好本,更多的是靠跟所謂的發行的關系,而不是大家公平正規的競爭。”
劉小慫希望相關機構介入進來之后,上述問題能夠得到解決。
“如果想讓一個行業好,想讓大家都能賺到錢,那么這個行業就應該有一個最低標準,這個最低標準看起來是限制,但也可能是一種讓行業良性發展的保障。”
期待影綜劇本殺聯動
對于突如其來的管理,從業者也不是沒有擔心。其中,大家最為關注的是“新增劇本需要備案”一事。
“我希望有人能夠審核劇本殺內容,但又怕審核尺度有點大,這個度怎么把握,誰心里也沒個譜。”劉小慫說。“也擔心出臺相關文件的人,沒有真正的劇本殺從業者那么了解行業,那么他們在介入的時候,雙方可能會出現一些理解上的差異,這個過程肯定會有很多不適應的情況出現,大家都需要一個磨合的階段。”
劉小慫說,劇本殺之所以叫劇本殺,就是一定會有兇案,有兇案自然就會有恐怖元素,這點不可避免,在她看來,不管什么內容的劇本殺,只要價值觀正確,其它的交給市場自我調節。
劉小慫還表示,剛入行的時候,劇本殺行業確實存在一些軟色情、暴力的劇本,但之后幾年,類似的本子已經被淘汰,劇本更新換代的速度非??欤缃窀艽蠹覛g迎的是情感本、歡樂本和推理本。
截至目前,《通知》發布已經快半個月,從業者們相應做了哪些調整呢?
劉小慫透露,這次《通知》對自己的影響不是很大,她的店鋪開在核心商圈,主要客戶是上班族,之前到店的劇本,她們自己也會先預玩一下,對內容有足夠的審核,所以《通知》中提到的幾點要求,基本上都做到了。
唯一需要改變的是,此前辦理營業執照的時候,沒有劇本殺這個分類,她們填寫的是桌游,之后可能需要更改為劇本殺,這個事情她們也在一直關注。
“對于未成年客戶,我們肯定也會遵守《通知》提到的要求,如果他們來玩,會推薦適合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劇本殺內容,比較常見的還是歡樂本和注重親情的情感本,畢竟其他劇本他們這個年齡段也不一定能代入得進去。”劉小慫說。
在激烈的競爭中,葡萄透露自己的店鋪一直也在升級更新,雖然疫情期間每月虧損三四萬,但她時時關注著政府信息,也跟相關機構保持著良好溝通,做好了隨時開店的準備,“這次受影響比較大的,可能是那些開在地下的劇本殺店”。
經歷了幾年快速發展,加之疫情的沖擊,有人認為劇本殺行業夕陽西下,但劉小慫依然對這個行業充滿熱情和希望。她認為劇本殺行業的生命周期還很長,它獨有的社交、互動、沉浸式體驗等模式,很適合當代年輕人,在短短的幾個小時中,人們演繹了另一段人生,也有不少人在劇本殺的過程中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另一半。
“如今寫劇本殺的大多都是一些普通作者,我之所以希望劇本殺行業有人管,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這個行業只有正規了,才會有更好發展,如今綜藝有劇本殺,之后可能知名作品也會改編成劇本殺,各個行業的聯動,會催生出更好的作品,那么玩家也會玩到更高質量的劇本。”劉小慫說,“這是我希望的一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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