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報記者 楊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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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3日，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一天之內完成了從被告席到演講臺，從一言不發到慷慨陳詞的畫風巨變。他先是在佛羅里達州邁阿密因“密件風波”案出庭應訴，隨后前往當地一家古巴餐廳與支持者熱情見面，最后轉場至新澤西州，在競選活動上猛烈抨擊拜登及民主黨對他實施“政治迫害”。

特朗普此次被訴包括“故意留存機密信息”“虛假陳述”“共謀妨礙司法公正”等共37項聯邦刑事指控，如果得到證實，或將被判入獄數十年。

首位受到聯邦刑事指控的前總統

當天的聆訊并無波折，特朗普全程表情陰郁，沉默不語，由其律師代表向法官提出了抗辯，隨后特朗普被允許無條件離開法庭。然而，作為美國歷史上首位受到聯邦刑事指控的前總統，特朗普無疑正面臨著決定其個人自由和政治生涯的關鍵時刻。

事實上，特朗普今年已經是第二次現身法庭。今年4月，特朗普在紐約就被指控支付“封口費”給“艷星”丹尼爾斯并偽造商業記錄一案出庭。此外，特朗普還面臨其他多項法律調查。如5月11日，特朗普被紐約陪審團裁定曾性侵和誹謗女作家卡羅爾，特朗普的律師就此上訴，而卡羅爾又提出了新的誹謗控訴；去年12月，負責調查“國會山騷亂”的美國眾議院特別委員會建議司法部門對特朗普提起4項刑事訴訟；佐治亞州富爾頓縣地方檢察官法尼·威利斯還在調查特朗普及其盟友是否非法干預了2020年佐治亞州大選……

在眾多調查案件中，“密件風波”案的嚴重程度和影響最大。正如哈佛大學法學院教授、美國前司法部高官杰克·戈德史密斯所言，該事件“跨越了美國政治史和法律史上的重要界限”。

美國《總統檔案法》規定，美國總統和副總統任內所有文件須留存，并在卸任時交由國家檔案和記錄管理局管理。然而根據美國司法部公布的起訴書，特朗普2021年1月卸任總統時將數以千計的文件非法帶離白宮至其在佛州的私人俱樂部和住所海湖莊園，并被存放在浴室、宴會廳和臥室等地。起訴書指出，這些機密文件涉及美國的核計劃、美國及盟國潛在的安全漏洞等秘密國防信息，特朗普還向有意收回文件的政府官員撒謊。

據《華盛頓郵報》透露，特朗普的律師曾多次建議他歸還文件并尋求與司法部達成和解，但遭到了拒絕，這符合特朗普一貫魯莽沖動的性格與做事方式。前白宮幕僚長約翰·凱利說，“密件風波”案被聯邦起訴是特朗普人生中的第一次，以前其從未被追究過責任。“為了掩蓋內心的害怕，特朗普正向外界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目前，該案并未過多影響特朗普參加2024年總統大選。法律專家預計，聯邦檢察官下一步將開始把證據交給特朗普的律師，而律師則會以多種理由要求駁回或推遲該案，包括以特朗普所說的“在接收文件前已對其進行解密”等為由作無罪辯護。他們也可能聲稱檢察官的行為不當，使其遭受不公正的對待，或者試圖推翻關鍵證據。

美國里士滿大學法律教授卡爾·托拜亞斯指出，由于特朗普正在進行2024年總統競選活動，他有充分的動機拖延審訊。此次案件的主審法官恰巧是特朗普當總統時任命的保守派法官艾琳·坎農，她曾對特朗普作出過有利的裁決。民主黨支持者普遍擔憂其會幫助特朗普將開庭審理及判決日程盡可能推延至明年11月總統選舉后。

美媒分析指出，即便特朗普敗訴入獄，他也可以在獄中競選總統并獲勝，因為美國憲法對總統候選人的受指控情況以及公職人員宣誓就職的地點沒有規定。如果特朗普贏得總統選舉，訴訟則不太可能繼續，因為美國司法部政策規定現任總統不能被起訴，但屆時可能會啟動彈劾程序。

庭審背后的激烈黨爭

民主、共和兩黨一貫視對方為政治對手和國家威脅，在此次事件中可見一斑。面對刑事指控，特朗普一如既往扮演起熟悉的“反擊的受害者”角色，指責拜登及民主黨對其實施“政治迫害”。他也似乎成功使共和黨人團結起來為他辯護，甚至共和黨初選中的一些競爭對手也發聲支持，雖然閉口不談特朗普的行為是否正確，但普遍指責聯邦調查局和司法部存在政治偏見。

“今天，我們目睹了美國歷史上最邪惡、最令人發指的濫用權力，非常可悲的是，一位腐敗的現任總統以虛假和捏造的罪名，逮捕了他的頭號政治對手。”特朗普13日晚在北卡羅來納州向支持者宣稱，若再度入主白宮，將任命特別檢察官“調查拜登及其整個犯罪家族”。

而拜登以及民主黨政客則試圖不掉入共和黨人的話語陷阱，落下“操控審判針對政治對手”的把柄。司法部長梅里克·加蘭任命前聯邦檢察官約翰·史密斯為特別檢察官處理對特朗普的調查，以避免政治因素的干擾。拜登命令白宮助手和競選人員不要對該案發表評論，還表示自己沒有與加蘭討論此事的計劃。

民主黨強調“法治公正”，共和黨大談“政治迫害”。有趣的是，無論是共和黨還是民主黨的支持者，都選擇以“獨裁者”來稱呼對方。福克斯新聞一名員工在節目的字幕中將拜登寫作“想成為獨裁者的人”，而《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托馬斯·弗里德曼也在文章《特朗普想把美國變成什么樣》中寫道：“這正是準獨裁者試圖做的事情，用謊言淹沒一切，讓人們只相信其所說的真相。這對我們國家來說是一個多么危險的時刻。”

極化的黨派政治氛圍加上媒體的渲染，進一步加劇了美國民眾的民意分裂。美國馬里斯特學院近日一項民調顯示，87%的民主黨選民認為目前對特朗普的各項司法調查是公正的，而持有同樣看法的共和黨選民僅有18%。路透社與益普索集團12日公布的最新民調結果顯示，自認共和黨人的調查對象中，81%認為“密件風波”案存在政治動機。兩黨支持者仍然涇渭分明、無法調和。

競選已成為自保手段

針對4月以及本次案件，特朗普的一些盟友發聲呼吁特朗普支持者為其復仇，有的甚至煽動稱美國“第二次內戰”即將爆發，但特朗普本人對外則表現出相對輕松的態度，并沒有像當年“國會山騷亂”時一樣明確召集支持者參與抗議活動。總的來看，這兩次特朗普的支持者表現得較為溫和，沒有出現暴力抗議的情況。

13日特朗普應訴時，現場支持者們圍在法院外高呼“我們愛特朗普”，在古巴餐館，支持者們為特朗普唱起生日歌。示威人群表現較為溫和，這或許是因為近期對“國會山騷亂”參與者的集中起訴起到了威懾作用。

如今，特朗普的法律問題已經不可避免地與他的競選活動相互關聯，甚至已成為競選活動的中心。分析人士指出，如今特朗普奪回白宮的努力已不再只是一場政治競選，而且還是其自保的手段，奪回總統權力可能會賦予他消除潛在刑事責任和牢獄之災的權利。

在特朗普13日晚的演講中，除了向支持者抱怨自己正在受司法部的迫害外，并沒有就經濟、醫療保健、國家安全、教育等關鍵問題向共和黨選民傳達多少競選信息。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刊文認為，本應解決美國人民最緊迫問題的2024年大選，已成為特朗普刑事辯護戰略的純粹工具。特朗普再次將眼前的個人利益和政治需求置于國家利益之上。

對于特朗普而言，法律問題對其拉攏選民、撈取政治資本起到了極大幫助。特朗普發言人14日確認，自本月8日媒體曝出特朗普將因“密件風波”受到聯邦刑事指控以來，其已為2024年總統選舉籌得700萬美元的競選資金。

“無論結果如何，美國都會為前總統的魯莽行為付出高昂的代價。”美國前總統布什的政治顧問卡爾·羅夫感嘆，特朗普的案件使美國面臨“憤怒、分裂和相互指責的時期”，“此案將進一步撕裂我們的國家，因為它嚴重破壞了人們對司法系統的信心”。

分析人士指出，隨著總統競選活動的逐漸展開，特別是拜登本人“進場”反擊，兩黨必將再次陷入相互攻擊的惡性循環之中。甚至有人擔心，如果特朗普敗訴，會再度煽動如“國會山騷亂”一樣的暴力事件。在如此混亂的政治環境下，美國民眾即便手握選票，也無力對現狀做出任何改變。而美國本就千瘡百孔的國家形象，勢必將因此再添瘡痍。

《光明日報》（ 2023年06月17日?0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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